比赛开始,碰拳。
2020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一场拳拳到肉的搏斗在两位女性之间一触即发。伴随着响彻全场的经典歌曲《沧海一声笑》,中国姑娘张伟丽站上了美国拉斯维加斯举行的UFC(终极格斗冠军赛)248站的八角笼拳台。当时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这场守护自己女子草量级终极格斗世界冠军头衔的卫冕之战,会有多么惨烈。
拿下比赛给祖国鼓劲
面对波兰拳王乔安娜快速灵敏的骚扰进攻,张伟丽在开场就被一拳打开了眼角,鲜血从伤口渗出,眼睛周围一片浮肿。她展开缠斗,抓住近身机会使出连续肘击,打中对手额头。但第二回合她遭到对手边腿攻击,下巴狠狠挨了一脚,随后又被顶膝进攻打得只能防守。与一年前首次夺冠的比赛大为不同,当时张伟丽只用了42秒便击倒巴西拳王,而眼下这一战,她陷入了胶着的拉锯中。
张伟丽的体能在流失,左摆拳的打击精准度不断下降,反被对手抓住机会挨了两记左直拳。她的呼吸开始不均匀,步伐移动也僵硬了许多。对手的比赛经验更丰富体力分配也更合理,张伟丽越往后打越被动。撑到第五回合,两个人都已经遍体鳞伤,但张伟丽先挨了足有1分半的攻击,之后才开始迫近对手连续打出凶狠的进攻,拳拳朝着头部打去。
对于张伟丽来说,这是场必须赢下的比赛。早前,她的对手乔安娜曾在两人对战的宣传海报上,给自己添加了一张防毒面具,试图激怒张伟丽。张伟丽回应:“拿悲剧开玩笑反应了一个人的真实品格。有很多人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父母、孩子。如果你觉得你抨击我能显得你很强大,我没意见,但别拿这件事开玩笑。希望你3月8日前都健康。我在赛场上等你。”
张伟丽曾表示过,这场比赛对自己的意义非凡,不仅仅是为了保住冠军头衔,她希望:用胜利来给大家鼓气,给战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警察鼓气。“我也曾战胜了很多挫折和困难,如果我可以拿下比赛,相信可以鼓励很多人。”
在成为冠军之前,她发了7年小广告
1990年,张伟丽出生在河北邯郸峰峰矿区一个煤矿工人家庭。她从小顽皮,喜欢为别人出头,和男孩子一样跑、跳、翻跟头、打架。8岁的时候张伟丽爱上了武侠电影,她央求母亲送她去武术学校,直到12岁才如愿学习散打。她14岁成为河北省青少年散打冠军,16岁进入省散打队。她本可以顺利地走上职业道路,却在一年后受重伤退役。
她来北京投奔哥哥,陆续当过幼儿园老师、酒店前台、超市收银员、保安、保镖……最长坚持半年就会辞职。她曾对媒体回忆:“就感觉好像这个不是我热爱的事,干着没劲儿,没有激情。”
唯一一份让她坚持下来的工作,是健身房的前台。张伟丽看着擂台上挂着沙包问经理:“我可以练吗?”对方说可以,她连薪水都没问题,就留下了。
每晚健身房关门,空挡的拳台上都会看到张伟丽戴着耳机独自打沙包的身影。没有教练指导,没有人旁观,她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会指向何处,她只是觉得:“我喜欢这个……我得练。”
经人介绍,张伟丽正式接触职业训练。每天6点起床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去训练,是队里唯一的女性,但每天照样被打得鼻青脸肿。下午还要再坐一个多小时地铁会健身房上班。她要去地铁口发传单,要打电话给客户做回访,争取签合同。
2014年,张伟丽辞掉健身房的工作,开始全职打比赛。结果职业生涯才过了一星期,就因为腰伤终止。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常常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望着远处的鸟巢体育馆发呆。2015年6月,身体恢复的张伟丽开始重新训练,拉来一个毫无功底的广告公司文员给自己当陪练。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去河边跑步,上午练两小时拳,中午睡一会儿,下午三点练体能和巴西柔术,晚上时常要加练。
她几乎牺牲了一切,日复一日地锤炼身体和精神,没有娱乐没有朋友,没有爱情,只是一直在练拳,打比赛。直到2019年8月31日,她站到了综合格斗运动员的最高峰,成为UFC首个来自中国的冠军。这项顶尖赛事创立之后的26年里,一共产生过70余位冠军,将近50人来自美国,在张伟丽之前,不曾有一个亚洲人拿到金腰带。
爱吃雪糕爱遛狗,格斗女王的另一面
现在的张伟丽正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但正如此前媒体报道的那样,面对名利她始终表现淡然,和曾经那个眼里只有格斗的自己没有差别。
2017年,当时的张伟丽已经称霸国内的搏击赛事。她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世界上更大的舞台和更强的对手。她是天生的斗士,自嘲是个“机器人”。但她也在短视频中展示着自己的另一面。
4月29日她开始玩起了快手,给自己起名“MMA张伟丽”(ID:zwl344974860)。她选择了“如花”魔法表情,把自己变成了一字眉大宽脸的“丑丫头”,配乐轻快,她还打了一串“哈哈哈哈”自嘲。
更多的时候,她在展示自己日常训练。很难想象,这个姑娘曾经在保持俯卧撑的同时,还要接受电击刺激肌肉收缩。她的沙袋是摞在一起的汽车轮胎,在上面用白色胶带贴个十字靶心,拳头有节奏地打在上面发出闷响,这意味着她的力道已经穿透了轮胎。虽然戴着拳套,但双手仍然经常磨破皮。这些训练,网友们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但这就是张伟丽每天的生活。
张伟丽喜欢狗,两只分别叫“佐罗”和“黑妞”。佐罗是一只沙皮狗,特别有大哥范儿,喜欢把前爪搭在别人家狗的后背。她喜欢吃冰淇淋,但是糖分是运动员的敌人,平时绝对禁止碰一口。2019年3月16日,她在一家休闲山庄度假,买了一支巧克力冰激凌,特地拍了视频“炫耀”。“太好吃了,香甜可口。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哎呀,再吃一口。太好吃了,这谁发明的呀。”她还爱玩,网上流行提瓶盖挑战,自己也拍了一条凑热闹。当时她用黑布蒙住眼睛,一个回旋踢打掉了运动饮料的瓶盖。
今年1月30日,对拍短视频对自己说:“三月八号,加油。”带着两个肌肉猛男一起秀出自己的腹肌。快手老铁们知道,张伟丽正在为自己的卫冕之战做准备。有人开玩笑说:“三月八号希望把乔安娜打得别太严重,能带氧气罩就行了。”也有看到张伟丽健美的身材后感慨:“中国足球有这个体质就好了。”
通过短视频,人们能一窥张伟丽备战的过程。有时她要在三个教练的陪伴下进行复杂的技术训练,有时要针对敌人的技术进行细节调整。你会发现,张伟丽这个姑娘平时训练的对手,几乎都是男性。2月7日,不少快手老铁为即将参赛的张伟丽送去了祝福。快手上活跃的明星李诞(ID:338361565)、宝石老舅(ID:1484756454)、大鹏(ID:1684982584)、马布里(3652205)等人特意拍了视频祝她卫冕成功。
比赛前一天要称重,确保参赛选手的体重处在相同的范围。张伟丽分享了自己称体重前的准备,她把自己悟得严严实实,浑身流了很多汗,为了脱水让体重达标。对她来说。为了站上拳台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2020年3月8日下午,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的比赛终于结束。八角笼里的张伟丽和乔安娜都变得满脸浮肿,穿着粗气。她们都没有击倒对方,接下来只能由裁判来做出胜负的决断。站在拳台中央,张伟丽披着国旗,右手抓着国旗的一角,静静等待着结果。
三名裁判中两人判定张伟丽获胜,她卫冕成功了,并且再次刷新了中国人在UFC的历史。
赛后,腰缠金腰带的张伟丽哭了,话都有些说不连贯:“谢谢大家的支持……期望我的国家赶紧渡过疫情难关,现在疫情已经不是中国人的事情,是全人类的事情,我希望大家可以共同战胜疫情。”
针对赛前乔安娜做出的带有侮辱性质的挑衅,张伟丽是这样回应的:“在这个八角笼里,所有的人都值得尊重,我不希望说垃圾话,我们需要互相尊重,给孩子们做一个榜样。我们是冠军,我们不是暴君!”
关于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张伟丽有自己的看法。她觉得,女性可以做很多事情,不应该被定义成某种模样。“她可以有很多面,可以是温柔的,也可以是勇敢的,坚韧的,可以是各种各样的类型。”在国际妇女节这天回顾张伟丽的这番话,你会发现,用性别去审视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的肤浅和粗暴。
在成为冠军张伟丽之前,她曾经说过:“人有两条路要走,一条是必须走的,一条是想走的。你要把必须走的路走漂亮了,才可以走想走的路。”
她想达成七次世界冠军的卫冕,把国旗永远刻在金腰带上。她还想在北京买一栋别墅。也想在退役后继续推广格斗运动。张伟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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