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元月在望,疫情高峰迫近。
作者/赫里
出品/新摘商业评论
2023年1月8日起,新冠病毒感染被降为“乙类乙管”,意味着更多城市、县镇、农村不得不直面短期内感染者暴增、药品供应不足和大众恐慌等棘手问题。
这几天,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已经过第一轮疫情冲击,城市慢慢恢复元气,缺药问题逐步缓解,但医院急诊、发热门诊人数陡增数倍,至今仍处高位,重症医疗资源面临巨大压力。
医疗资源完备的一线城市尚且措手不及,放眼全国2800多个县、3.8万多个乡镇街道,66万多个农村,在疫情洪峰将要过境的时刻,又面临着怎样的窘迫?
在祖国的东北边陲,有这样一片土地,周边8个县市常住人口加起来不到200万人,老年人却占比近25%,农村人口数大概有45万人。很多村子里65岁左右的老人已属年轻人行列。
新摘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正经历新冠病毒感染的农村教师、孩子、乡村干部、医疗卫生人员聊了聊,还原一个疫情下真实的边疆小城样貌。
一、高危又懵懂的县城老人
涛子老家地处边境,周边8个县市加起来常住人口不到200万人,老年人却占比近25%,农村人口数大概有45万人。很多村子里65岁左右的老人已属年轻人行列。
在基层工作的涛子发现,村里的老人对新冠的态度分两个极端,一类特别害怕,早已经闭门不出。自我保护极强的,还会撵走上门服务的工作人员。另一类因为缺乏对新冠的基础认知,无知者无畏,将其当成流感对待。与涛子同住一县的刘梅,因最近家里办丧事,长辈几乎全部“中招”,她说:“这边的人意识不够,大多数都当流感,还有卖货不戴口罩的。”
防止重症和死亡病粒出现的关键,在于重点关注体弱多病的老年人,尤其是处于基层医疗网底的农村老人。虽然当地的疫情工作重点也在强化农村地区疫情防空和健康服务工作,要求基层卫生院发热诊室“应设尽设”“应开尽开”,医疗单位能够随时开药和诊疗。
但实际情况却是,有些县市的社区医务人员或被抽调到大医院或正在“阳”中,因人手紧缺,医疗条件有限,因而不接收发烧患者。涛子所在的村子目前还没接到应对疫情高峰冲击的具体方案,不过县里两所医院都开放了发热门诊,之前只有一家。
至于村里的卫生所,他坦言,仪器较全,应对小病尚可,如果老人真得了新冠,以村医的水平肯定还得转移到县里。
为防止感染,当地人尽量避开医院,涛子说,平时爱买保健品的大爷大妈现在已经囤好药了,那些意识差的老年人还是可哪溜达,不过儿女都会给住在村里的爸妈备药,暂时还可以。
新冠药品短缺是这座边境城市面临的棘手问题之一。对这里的老年人来说,并非所有人都会通过智能手机获得求购药品信息,以市区的一家社区为例,60岁以上老年群体达1300多人,独居和不会使用智能机的老人近百人。
12月21日,该社区一位75岁的大爷高烧不退,只能通过打电话给社区求助。社区工作人员开车全城求药,好不容易才找到对症药品。
在深圳工作的达达听说疫情放开的消息,第一时间就给老家的妈妈和姥姥安排了血氧仪,“辉瑞没买到,买了阿兹夫定,但医生说副作用太大,只是买来备着。但忘了买布洛芬,真是失策。”达达87岁的姥姥已经十多天没出门,前天竟然阳了,她说之前只顾着预防,就忘了买退烧药,现在家里人也买不到了。
(受访者供图)
虽然本地药企正抓紧生产,目前布洛芬和对乙酰氨基酚片已可在部分药店购到,但限于产能和原料问题,很多药品依旧无法满足需求。
最近,本地媒体会通过图文和短视频形式推送大量“邻里互助”“好心人免费赠药”的内容,鼓励大家分享手中余药,暂时缓解部分人的缺药问题。
二、人流暴增的县城医院
根据各省市官方预测,疫情感染高峰几乎都集中在一月中下旬,但这所边境城市的人大多都觉得,疫情比想象中的更快更猛,身边人阳的十有八九。
刘瑶一家八口人,六个大人全部阳性。12月28日,家里四个老人同时发病,奶奶呕吐无法行走,父亲血压极低,母亲患有基础病,头痛欲裂。
救护车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同时送往医院,抵达后发现医院医生很少,很多生病在家。在刘瑶这个常住人口仅几万人的县级市,该医院的急诊内科日接待量暴增,最高达300多人次,其中大部分是前来就诊、住院的老年人。为了进一步集中医疗资源,医院不得不取消核酸检测服务。
在中国,很多县城一般只有一个县医院,有的可能会有中医院,人口多的或许还会设置第二人民医院,但规模都不大。这些医院的资源有限,主要满足当地人的日常就医需求,县医院因缺乏重症设备监护室,一般不接重症。
对于人口数不到200万人的边境城市而言,周围几大县市内只有一家三甲级医院。该三甲医院床位大概有1500个,其中实际开放床位约1200个。
据该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统计,12月初至26日,日最高接待病人数比平时高了2倍,从50至60人上升到120人,52张病床一直处于满床状态。重症医学科自12月以来,接收的急危重症患者也持续增加,40张ICU病床也一直处于满床状态。
民间诊所同样人满为患。王伟万万没想到,正值壮年、五大三粗的自己竟让病毒折磨得忍无可忍。无奈之下他去了附近一家诊所,从早上六点多排队,生生等了两个小时才打上针,“诊所里所有患者都坐在一起,一个挨一个地挂水。医生只顾得上扎针,以至于一位大姐在挂水的同时,还要帮大爷大妈们拔针头。”
事实证明,年轻人在病毒面前并不扛打。28岁的李丹等到医生上门,已是“阳”后第三天。“每个关节都在疼,眼珠子一转就发晕,虚弱到无法出门就医。排的人太多,等轮到我,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受访者供图)
李丹询问医生需不需要打第二针,医生回复,诊所的药马上用完,能挺过去就挺过去,尽量匀给更加严重的人打。现在的药进不来货,像他们这样小地方的诊所,打完之前存的药就再没有了。
眼下,国内疫情处于快速上升阶段,进入春运后,人群流动性大幅增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座边境城市都会面临疫情流行的繁重压力,可谓任重而道远。
三、参差不齐的疫情认知
当大城市的人们在研究“布洛芬”和“布洛芬缓释”有何区别、中西退烧药如何科学使用时,由于缺乏信息甄别能力,信息获取渠道狭窄,小城里的很多人依旧坚信所谓的民间偏方,将新冠当作普通流感对待。
(受访者供图)
王倩所在的小区网格群中有很多迷信偏方的群友,经常会在群里转发没有经过权威认证的伪科学,比如“刚收到红十字会会长微信:请所有人记住,红糖生姜大葱白大蒜(多放),熬水喝,疫情解除之前每天喝,感染病毒的概率几乎为零 “的信息。而她的家庭群里也是同样情况。
在新冠初来乍到时,因政策全面放开,无人监管,她所在县级市的很多人听信新冠跟普通流感一样的说法,餐馆阳了的人依旧上班,很快就造成了大批的感染。
小城市及其周边的县城、农村都处在信息的最末梢,有人毫不在意,有人却异常紧张。涛子的外甥女感染后,母亲先给外甥女喂下布洛芬,等了一小时还未退烧,又补上对乙酰氨基酚片,“最后连安宫丸都怼上了”。
在边远的农村小学,村里的孩子对新冠的认知既简单又天真。蓓蓓在一所村小教书,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里不到十个学生,其中大部分都感染了新冠。有的孩子告诉老师,疫情就是普通感冒,按时吃药,多喝水,保持良好心态就可以好。
稍大一点的孩子则知道,“它不是普通感冒,而是一种严重可以致死的病毒。最近网上的营销号有许多在散布谣言,使人人心惶惶。”
(受访者供图)
蓓蓓说,农村的很多孩子也都被感染了,但小孩好得快一些,有的发烧了,还坚持上网课。蓓蓓的学生中有一位很可爱的女孩,她对老师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也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愿:
“大家既希望疫情快点结束,出去活动活动,又希望自己不要感染病毒……我希望疫情早点结束,早点线下教学,早点见到老师,早点和同学在操场上,在夕阳下自由地奔跑。”
2023年就在眼前,还有不到十天春运也即将拉开大幕,面对这一轮的疫情冲击,愿每一座城市都能挺过最寒冷的冬天,迎来春暖花开。
注:文中涛子、刘梅、达达、刘瑶、王伟、李丹、王倩、蓓蓓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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